牧羊·经典文摘

冰雪世界的美丽童话　胡金一

　　2007年3月21日，在日本东京举行的花样滑冰世界锦标赛上，第三次荣获世锦赛冠军的中国冰上情侣申雪和赵宏博以娴熟的动作、完美的舞姿深情诠释了法国作曲家马斯内的《沉思》。一曲终了，赵宏博单膝跪地，准备郑重向申雪求婚……全场观众起立，掌声雷动。他们以独有的深情和默契感动了世界。
　　
　　当《沉思》最后一个音符落下，赵宏博单腿跪在冰面上，"最后一个动作后，我的脑子一片空白，求婚是事先想好的，不过我没告诉小雪。我想给她一个惊喜，这是我能想到的最浪漫的事。"但赵宏博没料到，申雪竟然也"扑通"跪下了，结果到嘴边的"嫁给我吧"被生生堵了回去。"如果我准备个戒指挂在项链上就好了，不过最重要的是比赛，我会再向她求婚的。"赵宏博说除了未曾到手的冬奥会金牌，这次没能在赛场上求婚是他人生的第二大憾事。
　　"谁让你没提前跟我打招呼?没戒指，也没说让我嫁给你，我哪能就这么同意?"拿到2007年世界花样滑冰锦标赛双人滑冠军的申雪在对搭档"发脾气"，但此时申雪脸上浮现的是29年来最美丽的笑容。
　　2008年，申雪的笑容会更幸福，那个时候她的身上将是美丽的婚纱，而身边的新郎从15年前就牵起了她的手，不曾放开过。
　　
　　我也知道自己的笑很假，但是我努力地笑，让宏博哥知道我看得开。但那些笑容背后，也不知流了多少眼泪。
　　1992年6月，已经获得亚洲冠军的赵宏博的搭档受伤，国家队正在为赵宏博寻找新的搭档。哈尔滨体工队决定选送申雪去北京。此时申雪刚刚过完14岁生日，还是一个青涩的小女孩。已经19岁的赵宏博怎么也没想到，教练找来了一个"小毛丫头"。"一个多月，什么话都没有，说让做什么动作她就点头照做，摔了也不说疼。但她那么小，我都怕说话重了把她吓着。但也可能正因为她太娇小，初次牵起她的手，就想保护她。"
　　赵宏博从心里接受了这个新搭档，"她很倔强，训练总跟自己较劲。"4个月后，他们收获了配对后的第一个全国冠军。
　　后来赵宏博慢慢发现，这个娇小的女孩很多时候比他想象的要坚强，"就像花木兰。"那是申雪最喜欢的电影，也是1999年芬兰世锦赛上他们获得亚军的自由滑曲目。在芬兰，他们第一次如此接近世界冠军，然而完美的表现并没有赢得一干欧洲裁判的青睐——第二名。毕竟花样滑冰一直是欧洲贵族垄断的项目，他们不相信中国人能如此完美演绎他们的文化。"1999年、2000年，包括那之前，我们都是满怀着信心上飞机，最后惹了一肚子气回来。但无论头一天晚上多难受，第二天早上起来我都会对宏博哥笑，我觉得我的笑会让他忘记那些不开心的事情。"
　　申雪说，她知道有时自己笑得很难看，"比如在都灵冬奥会前，我知道自己笑得挺假的，我想宏博哥也看出来了。但是我努力地笑，努力让宏博哥知道我看得开。那些笑容背后，我也不知流了多少眼泪。"
　　花滑圈子里，男选手和女选手搭档，行话叫"拉手"。"每次我们不对，我们教练就会冲我们喊:拉手不是随随便便的事，也没有轻易说分开的。两人生一起生，死一起死!"申雪说。这话，教练喊了15年。
　　
　　只有我们两个人，那一刻我们突然有了相依为命的感觉。我想赵宏博就是我要嫁的那一个。
　　圣诞节，女孩玛丽得到一只胡桃夹子。夜晚，她梦见这胡桃夹子变成了一位王子，领着她享受了一次玩具、舞蹈和盛宴的快乐。这是《胡桃夹子》的故事情节。对于申雪来说，赵宏博就是那枚胡桃夹子，牵着她的手，把她带到美丽的双人滑的世界……
　　2002年，凭借着《图兰朵》，申雪、赵宏博第一次登上了世锦赛冠军的领奖台，"那是我们第一个世锦赛冠军。"用申雪的话说，那之后的"日子好过多了";2003年，同样是《图兰朵》，他们在申雪脚踝受伤打封闭的情况下蝉联世锦赛冠军;2004年的《胡桃夹子》赢下一枚世锦赛的银牌，《宋氏王朝》获得花样滑冰大奖赛总决赛冠军。一次次的出色表现，让他们在领奖台上做起了更多的梦，他们开始梦想站上奥运之巅，但命运恰恰在此时和他们开了一个玩笑。
　　2006年8月5日，昆明红塔基地，申雪感冒了，赵宏博一个人去上冰。一个三周跳，两个三周跳，第三个，赵宏博倒在了冰面上……当"跟腱断裂"这四个字从医生嘴里说出时，赵宏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，"我想可能一切都完了。我抱着申雪，两人嚎啕大哭。"
　　随后的3个月，申雪几乎每一天都是这样过的:她一觉醒来，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，"宏博哥的跟腱真的断了?"拉起训练器材一个人往训练馆走，越走越想哭， "看到张丹和庞清的手有人拉着，我都很羡慕，甚至已经到了嫉妒的程度，我在冰场上也想哭。"除了训练，连吃饭、睡觉申雪都带着手机，"他一有消息就会马上给我发信息，要不我吃不下、睡不着。好消息我哭，不好的消息我也哭，当时我觉得我就像病了一样。"
　　2006年11月24日，赵宏博跟腱断裂后第一次上冰，申雪的手心里面不再是空荡荡的，"我愿意做宏博哥的拐杖，他累的时候可以扶着我。"3个月后，赵宏博戴着夹板和绷带，和她一起站在了冬奥会领奖台上。"虽然和4年前一样，仍然是一枚铜牌，但是为了这个结果，我们付出的要比4年前多得多。"
　　又过了两天，赵宏博陪申雪去看了自由式滑雪空中技巧女子决赛，这是中国代表团在冬奥会上另一个有可能冲击金牌的项目。寒冷的雪山上，申雪紧紧地依偎在舞伴的身边。回住地的路上，申雪晕车了，在大巴的最后一排，她趴在赵宏博膝盖上，不停地呕吐。赵宏博用手抚摸着她的头，他的衣襟也被吐脏了。"6个月后，我又觉得我有能力去呵护她了。"
　　从都灵回来，有一位冰迷跟赵宏博说:"你是爱申雪的，只是你没发现。总有一天会发现你离不开她，就像她也离不开你一样。"
　　"很难说出来我们是什么时候产生爱情的，就像我也很难告诉你，我们到底是谁先喜欢谁一样，一切都太自然了。可能是那些话触动了我，也许是我们一起走过都灵的那些岁月后，我真的醒悟了。"赵宏博回忆说。
　　很多人说两个人会在冬奥会后退役，但他们不声不响地留了下来。"我们不想就这样离开，那样一个残缺不全的结局，让人怎么去回忆?"
　　2006年6月，他们到多伦多开始了新赛季的音乐编排。"在加拿大编排《沉思》这套节目的时候，只有我们两个人，那一刻我们突然有了相依为命的感觉。那段时间我们想了很多，也谈了很多，我想宏博哥就是我要嫁的那个人。"申雪说。
　　在那里他们决定:2007年3月，在日本这个他们拿到第一个世锦赛冠军的地方，为自己的冰上生涯画上句号。
　　
　　花样滑冰是一个非常美的世界，为了让这个冰上世界变得更美，我们付出了很多。
　　2007年3月21日，中国双人滑的最终排名定格在第一和第二。
　　从赛场下来，教练姚滨的声音一直在颤抖，这位从不轻易流露感情的东北男人，从申雪、赵宏博走上冰场的一刻眼睛就湿润了。"他们在场上滑，我想了很多，从他们第一次拉手到现在，很多很多的事情一下子就都想起来了。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候，我都把夺冠的信心留给他们，即使希望只是百分之零点几。"
　　2006～2007赛季，申雪和赵宏博共参加了6站比赛，前5站全部拿了冠军。
　　"只有中国站的比赛中，我有一个托举没举起来，还有在亚冬会上面后外三的连跳出现了失误，5站里面两站成绩超过200分。如果这次在日本没拿冠军，我们得多背呀。"赵宏博说。
　　申雪尿检的时候，赵宏博一个人在运动员休息室外面打转，他焦急地向每个人要小分的成绩单，因为那是每次比赛后他第一个要做的事情。找到小分的成绩单就可以知道哪个动作他们做得好，哪个做得不好，可以在以后的比赛中进行改正。"找着找着，我忽然意识到没有意义了。已经是最后一次了，不用再改正，"赵宏博说，那种感觉很难用语言去形容，"不像以前，赛季结束时感觉解脱。"
　　但第二天早上，赵宏博还是去新闻中心找到了自己的成绩单，"你看这个动作给了很高的分，联合旋转还是没转齐，分不高。"赵宏博指着成绩单跟申雪说。多年的习惯是无法一下子戒掉的。
　　坐累了，申雪就在赵宏博的胸前靠上一会儿。这也是申雪的习惯，"有时累了就想拉着他的手，在冰上滑不动时都是他牵着我滑。"
　　6岁起，申雪的父亲申杰就每天骑着自行车驮着女儿去滑冰，直到现在，父女俩每天一个电话的习惯始终都没变。申杰说:"能把小雪交给宏博这样的男人，我放心。"出征世锦赛前，赵宏博74岁的母亲荆玉兰准备了涮羊肉为两人壮行，"我们像待亲闺女一样待她。"
　　他们的婚期定在了2008年。
　　"花样滑冰是一个非常美的世界，为了让这个冰上世界变得更美，我们付出了很多，冰面是白色的，但花样滑冰的美是红色的，因为那个世界满是我们的心血和热情。但无论是《蝴蝶夫人》、《沉思》，还是《花木兰》、《胡桃夹子》都是别人的故事，我们还要继续的其实是我们自己的故事。"赵宏博说。
　　中国短道速滑运动员杨扬在2006年冬奥会后宣布退役时，她的美国朋友、短跑运动员弗兰克对她说:"Welcome to the real world（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）!"
　　那个真实的世界会是怎样的?
　　申雪:"每天起床有丰富的早餐和阳光，冰场里有孩子们的笑声，周末开车出去郊游，不用打分，没有裁判。"
　　赵宏博:"我给她照相，把她最幸福的样子都记录下来。"
　　（魏来摘自《体育画报》2007年第7期）

发贴者：无名 @ 11:32