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7年3月5日星期一

在中国渐渐消失的职业

任何事物由盛而衰都有一个过程,在历史中,它可能只是瞬间,而在我们个人的经历之中,却可能是一个深刻的烙印。以下的渐渐退出我们视野的职业,总能勾起我们温暖的回忆。

修钢笔

在解放前,使用的钢笔大都是舶来品,以派克金笔为多,吃官饭的也以拥有一支派克金笔为自豪。那个年代的派克金笔,手感极有分量,笔尖顶部有一点点黄金。使用久了,磨损很大,就要找修钢笔的师傅镶金。

师傅是个中年人,把钢笔小心夹在一个模具当中,用喷灯熔化一根金丝,再用一根针挑起一点,蘸到笔尖上,待冷却了,用细砂纸轻轻磨试一番,又是一支书写流利的好钢笔了。

修钢笔的利润一直很低,一来钢笔的价格本来就便宜,二来使用者大都是莘莘学子,故而修钢笔一直是一个比较清贫的职业。也因此,我们只能在学校周围和乡镇上,还可以见到修笔人像笔一般瘦削的身影。

补锅

一些补锅匠走街串户,悠悠是唱"补—锅—嘞—!"嘹亮的嗓音绕梁不绝,惹得一帮婆婆媳妇忙着找出破锅烂碗,走在弄堂里,锅碗瓢盆一阵乱碰乱响,酷似一支五音不全的打击乐队,十分热闹。有意思的是,把铝锅底换了,补锅匠还不让客人拿走,装一锅水,要看它漏不漏。补锅匠信心十足:漏了,我一文钱不收! 攒够了钱的补锅匠,才可望开一家小店,稳稳当当地吃起手艺饭。而一些头脑灵活的补锅匠,又开始在琢磨修理高压锅、电炒锅或者电饭煲了。时代在迫使每一个人前进,手艺人又怎么能够例外?

卖凉开水卖凉开水跟卖凉茶不是一回事。在南方,卖凉开水的品种除凉茶外,还有糖水、白开水、西瓜汁、甘蔗汁等等,属于家庭妇女的求生之道。

要卖凉开水,必须得具备一个先天地利条件,自己的住宅就处在路边,不然的话,谁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买卖去租房子的。她们通常在门口摆一个桌子,有的也放上几条凳子,都使用玻璃杯子,倒好各种饮水,再用方玻璃片盖住杯口,以示卫生。

不知什么时候,卖凉开水的摊子也卖起可乐、矿泉水、易拉罐来了,有的干脆全部瓶装饮料,外加香烟、糖果、卫生纸什么的,凉水摊子搞成杂货铺了。在经济利益的驱使下,一杯凉水就能折射环境的变迁。

剃头挑子

剃头匠,俗称"待招",南方一些城市喊走了调,都一律叫作"带带儿",剃头匠也不好作解释,讲祖师爷在皇帝头上如何动手的业绩,好汉不提当年勇嘛。

剃头匠只需对着弄堂里缓悠悠地喊一嗓子:"剪———头———哟———",声震百十丈开外,老顾主们就动起来了。理发讲缘分,有的剃头匠与某人的头发无缘,理出来的发型与长相很不相配,自然,这人的生意就永远别想了。因而,每当一个陌生人来理发,剃头匠总是分外小心,力求留下好印象,蓄个长买主。

剃头匠的收费标准,我知道起码有20年没变过。只是到了20世纪90年代,才开始适应市场经济,一次也不过两三块钱,比起门面光鲜、宰刀锋利的理发店,剃头匠真是太不合时宜了。

缝穷

缝穷是北方话语,在南方就直接呼为"补衣服的",听起来不好听,但人已经落魄到替人补破烂,是穷人在赚穷人的银子,也没有什么好听与否了。

从事缝穷的多是些中老年妇女,劳动力逐渐丧失了,又不愿意成为家里的累赘,靠着多年来在针线上的修炼,赚点小菜钱而已。到了这个份上,别人给多给少都随便,正因如此,来补衣服的多是些光棍汉,也乐得来这里,有个歇脚抽烟喝茶的时候。

不知从什么时候起,缝穷已经改叫缝补匠了,她们除极小部分还在山村里,很大部分都到了城市的火车或汽车站里,在里面揽生意……

翻瓦匠

过去,城市里平房很多,而且一般使用小青瓦,年代久了,尘土、枯枝树叶堵塞瓦沟,雨水倒灌瓦缝,或者瓦片碎裂了,就必须请翻瓦匠来翻瓦。

翻瓦匠多为三五个人一伙,分工细致,人人争先,进度往往出人意料,他们必须抢在天黑之前完成所有工作。

翻瓦匠苦干一整天,主人一般要免费供应茶水、香烟,中午晚上两顿饭,然后再结算费用。工价一般按房子的面积以及补的新瓦数量计算,泾渭分明,清白明晰。这个时候,多是傍晚酒后,瓦匠在酒力的燃烧下,哼着一些小调或很流行的曲子,披着一身月光,工具在屁股上哐当哐当撞击,在很远的地方,声音仍是那么清晰……守墓人对坟墓的敬重,体现在中国人的传统伦理思想中,可以说是空前的。不要说皇家陵园的威严和气势,单就是在民间,也是体现忠孝情绪的关键所在。

一个家族,往往会把逝世的亲人埋葬在一个地方,既便于祭奠,又便于管理。守墓人就是坟墓的最高权威。守墓人多是与家族血缘远些的孤寡老者,黑衣黑裤,沉默而瘦削,也许长期在墓园吸纳朝雾和夕辉,总给人阴气弥漫的感觉。守墓人的生活费用,均由家族供给,他主要的工作有两样,一是打扫墓园,清理杂草,种植花木;二是守夜,防止盗墓贼和野兽打扰先灵。

斗转星移,时代更替,墓园已经纳入政府的土地管理范畴,不得随意建造,浪费耕地。守墓人连同那些墓园和几乎凝滞的时光,好像一并消失在历史的尘烟里了。收荒匠

收荒匠的嗓子一扯开就有山歌风味:"橘子皮牙膏皮兔皮破铜烂铁废纸旧书鸡毛鸭毛鹅毛拿来卖———哟———"每隔三两分钟,他就唱一次,唱得老太太小孩子心痒痒的,就开始在床下门边找换钱的东西! 时间更早的收荒匠,并不是付钱的,而是以废旧物品来换东西。什么东西呢?是锅、碗、盆、筷子、糖果、卷烟、白酒、草纸等等,百分之百的生活必需品。他们通过门路,搞到这些处理品,再以物易物,实现商品的两次利差。在什么生活物品都需要票证的年代,老百姓首先就被琳琅满目的家什吸引住了,常常是一幢宿舍,就把收荒匠的东西换光了。

流动照相

流动的照相师傅,从20世纪初就奔走在乡村与城市之间。那时候,人们认为照相不但取走了人影,还把魂给"摄"走了。逐渐,照过相的人并无什么意外,关键是这张让人们惊喜的相片可以送给挚友情人,留下时光的形象和证据。遍布城市里的照相馆,使摄影成了百姓生活中的一部分,而流动于山村的照相师傅,其实也是文明的传播者。

由于交通不便,师傅照完相,要隔两三周才会送来照片,让望眼欲穿的姑娘后生等得很不自在。实在要快,办法只有一个:加钱!这就要师傅第二天再跑一趟!那个年代,照片上的颜色都是用颜料染的,姑娘看到自己鲜红的嘴唇和脸蛋,就很欢喜了。

逐渐,照相馆占领了乡村,流动照相的师傅失去最后的根据地。他们不得不另外开辟领地,在风景区转悠,揽生意。

电话总机

作为声音的二传手,电话总机是工人编制,在很长时间都是受到尊敬的职业,不少人通过各种手段,做梦也想当上总机。但我发现总机大都是有燕语之声的年轻女人,估计还有点姿色。

以前,由于电话难打,体制内的电话总机听多了上司欠缺礼貌的声音,总机小姐也容易变得不耐烦。而且由于总机执行全天候值班,拼命打毛线,瞌睡没有睡醒,偶尔深夜来电话,总机显得有气无力,"哪里,哪里?我说哪里?哦,是张股长啊,接哪里?没什么,哪里,哪里,没关系!"这一惊一乍,人也清醒了,就全神贯注地守着接收机,把自己想像成《永不消逝的电波》里的人物……

随着电话的普及,内线都可以转为程控电话,连电话总机也不需要了。但有的单位还是雇个把人,像木头一样守着机器。干什么?防盗呗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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