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7年4月3日星期二

我与父亲卡斯特罗 俊鸣

选自《读者》2007年第2期P20
菲德尔·卡斯特罗的女儿阿丽娜于1993年12月19日乔装打扮,逃往国外,辗转流亡美国至今。2006年7月底,卡斯特罗因病住院,接受了复杂的肠道手术。在父亲罹患重疾之前,阿丽娜打破多年沉默,在其迈阿密舒适的寓所接受了俄罗斯《论据与事实》周刊记者的专访。采访中,她首次披露了有关自己和父亲卡斯特罗的种种秘闻轶事……

尽享父爱幸福童年

我这个人可能与众不同:自小我对父亲就直呼其名,叫他"菲德尔"。即使是在我知道他是我的生身父亲之后,我也从未当面叫过他一声"爸爸",因为我对这名字早已习惯,要是改口叫"爸爸",反倒有点别扭了。所以,下面我可能还会不时叫他"菲德尔"。
大约3岁的时候,我第一次见到菲德尔。一天,我们家突然来了一个高大威猛、大胡子、嘴叼雪茄的陌生人。他喷云吐雾,起初我甚至看不见他的面孔——他的脸罩着一层雪青色烟云。他冲我妈妈说:"你瞧这孩子多漂亮呀!活像是一只卷毛小羊羔!"接着,他往我手里塞了一个盒子,满脸堆笑地说:"这是给你的礼物,我的太阳。"盒子里装着一个塑料娃娃,身穿橄榄绿军装,满脸大胡子,栩栩如生。我外婆当时颇为不满地对我母亲说:"这菲德尔拿自己的造像当礼物送孩子,他也太高看自己了。"不知为什么,我也不喜欢这塑料娃娃。于是,我上去一把揪下了他的胡子。就为这,我受了妈妈一通训斥。
在父亲眼里,我就是太阳。自此之后,他一见我,就亲切地管我叫"我的太阳"。
我母亲与菲德尔完全沉浸在热恋之中。她的丈夫费尔南德斯医生对此当然心知肚明,他们的夫妻关系实际上早就名存实亡了,但也只能继续这么硬撑着:他们是天主教徒,离婚被认为是完全不可思议的事情。最后,他们两人完全吵翻了——我母亲醉心于革命活动,费尔南德斯也全力投入到医治伤员的工作中去。
直到我10岁那年,母亲才对我吐露实情:菲德尔是我的生身父亲。也只有在那时,我才明白,为什么菲德尔视我为掌上明珠,对我百般疼爱。每次来我家,他总要给我带来各种各样的礼物,一定要让我坐到他的膝上,而妈妈这时常常以怜爱的目光直勾勾地瞅着我们。渐渐地,我就对菲德尔恋恋不舍,每次都不愿放他走。他好长时间不来时,我甚至开始想念他。但是,后来我就不用再想念他了,因为父亲简直就没有从电视荧屏上消失过。有一次,他的讲话居然一连播放了12个小时!菲德尔很乐意哄着我玩,他的手很巧。他常常用扑克牌变戏法,用积木搭城堡,还会糊风筝。有时我哭闹着恳求妈妈说:"妈妈,给菲德尔打个电话叫他快来咱们家吧,我想叫他跟咱们一起生活!"但妈妈总是冷冷地说,他现在属于人民。
常常有人好奇地问我:"身为国家最强有力领导者的千金,你享受过什么特权吗?"
对此我总是不假思索地回答:没有!但如果我下面说的事也能算是特权的话,那也只有这么两件。
第一件。革命胜利后,有一段时间,我们完全没有东西吃,几乎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,但我母亲从没伸手向我父亲求过什么,她是个自尊心非常强的人。有一次,父亲来我们家,妈妈正力逼我吃芸豆,我哇哇直哭,死活不吃。他怎么也没料到,我们会因为缺吃而饿肚子。菲德尔问:"阿丽娜怎么了?这孩子面色苍白,是不是病了?"他最终意识到了这是怎么回事。这之后,很快就有人给我们送来了牛奶。这牛奶是父亲自家农场生产的。
第二件。菲德尔在富人区给我们提供了一套房子,还有一辆小轿车,不过早在革命前,我们家就已经有一处很大的住宅了。
其他方面,我们从未享受过任何特权。

婚姻多变父亲无奈

当我第一次想要结婚的时候,父亲很不高兴。他百般阻挠,甚至还和我闹了一场。但事后平心静气地想想,我觉得父亲这样做也情有可原,不难理解:我刚16岁便私定终身,而我的男朋友已经是30岁的人了。菲德尔对我这个对象很不喜欢,他大为光火地对我说:"你还完全是个孩子,急着嫁什么人!我的话你要是不听,你就再也不是我的女儿!"但我铁了心,横竖要嫁人,最后他无可奈何地挥挥手说:"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!"父亲对我从不动粗,从不横眉竖眼。话又说回来,生气归生气,我举行婚礼那天,父亲不仅亲自来参加,而且还特意带来美酒和下酒菜。我丈夫看见他,吓得不敢作声,只是喝闷酒,以致烂醉如泥。婚宴结束后,菲德尔还是忍不住地挖苦了一句:"过一阵子你要是离婚时,别忘了打电话给我报个信儿。"不幸的是,这话竟被父亲言中了。一年后,我和丈夫就真的各奔东西了。
我第二任丈夫是个特工,在安哥拉打过仗。菲德尔很喜欢他,但还是好景不长,因为我很快就又离婚了。父亲为此又大为不快,此后他严令有意和我交朋友的另一个人要书面写出自己的履历。这人被吓坏了,他怕国家安全机关特工追捕他,遂逃往墨西哥驻古巴使馆。
我最后一次准备结婚时,特意将这事告诉了菲德尔。听后,他甚至什么都没有问,只顾继续滔滔不绝地说话。我父亲这人喜欢多说,但不喜欢多听。过了一个钟头光景,他才突然想起了我说的这事,只听他阴阳怪气地问道:"我能知道你下一个牺牲品的名字吗?"

政见不合潜逃国外

古巴和苏联关系一度非常密切,这对我的学习和工作都产生过重要影响。在国内上学期间,我自己决定选学俄语。菲德尔见我毕业后能说一口流利的俄语,就非常高兴地对我说:"太好啦,我打发你去莫斯科学化学吧!"可是我不想学化学,而想学医。最后父亲虽然做了让步,但这显然有背他的意愿,我看出他颇为不悦。这之后,我什么都干过,甚至还当过摄影模特。这是父亲最不喜欢的一种职业了。外国一家报纸在对我做摄影模特一事进行报道时,用了这样一个通栏大标题:《卡斯特罗私生女事业有成,一路走红》。这下子,父亲就更不喜欢我做摄影模特了。
自此,我与菲德尔在许多问题上都意见不一,彼此都心存芥蒂,龃龉不断。我时常同父亲发生争吵。我老觉着有人对我搞电话窃听。这时更有人对我暗示,如果我不停止反社会主义言论,我就会被送往精神病院。
在这种情况下,我准备伺机逃往国外。我对国内监控系统搞的那一套可谓了如指掌,完全能"玩"得过他们。出逃前,我精心做了一番准备:我设法弄到一张西班牙假护照,说话带有浓重的卡斯蒂利亚口音,体重增加了好几公斤。我满身珠光宝气,俨然一摩登女郎、贵妇模样。在哈瓦那机场登机那天,边检人员谁也没能认出我来。这样我便顺利登机,先是平安飞抵马德里,而后来到了美国。父亲很难相信,他的宝贝女儿会以这种方式弃他而去。更使他难以接受的是,他这女儿竟会逃到他的主要敌人——美国人的老巢定居。菲德尔大发雷霆,我外逃第二天,哈瓦那机场全体工作人员即被逮捕。

满怀深情忆父往事

菲德尔这个名字无人不知,但却极少有人知道他还有第二个名字,即:亚历山德罗(Alexandro)。他的所有子女也都有两个名字,其第二个名字的第一个字母也都必须以A打头。这是卡斯特罗家族的古老传统。据说,字母A能带来好运和成功。此外,人们还尊称卡斯特罗为司令官。
菲德尔自己正式承认的子女有8个,其中就包括我和他上世纪80年代后与一个名叫达莉娅· 瓦勒的女人生的5个孩子。古巴媒体平时对外公开宣传的是,卡斯特罗一生献身于革命,无暇顾及家庭生活。过多提及私生活有损他的革命形象。社会上传说,菲德尔一共有50个私生子女,这我不大相信。我曾看过我母亲和父亲的一些来往情书。1953年,年仅26岁的卡斯特罗率134名青年攻打蒙卡达兵营,想夺取武器后在全国掀起武装斗争,由于力量相差悬殊,大部分起义者惨遭杀害。卡斯特罗本人也因此而身陷囹圄。他在狱中给我母亲写了许多情书,其中充满了火热炽烈的爱情表白和热情洋溢的恭维。他必定要亲吻寄给我母亲的每一封情书,并在其下款儿郑重地署上:"爱你的人"。
菲德尔谈吐诙谐,极富幽默感,他经常开玩笑,并因此而博得人们的好感。即使对自己的子女也要时不时地幽上一默。当然,我们之间更多的还是很严肃的谈话。有一次,我问他,为什么现在买鞋倒成了大问题?尽管我们的商店每年都要大量进口各类鞋,可你硬是买不到合脚的鞋。父亲听后以严肃的口气说:"我的太阳,我是在领导整个国家,而不管商业上的事。"我当即无言以对。又有一次,我向他通报说,外面黑市甚为猖獗,就连警察也束手无策。得知这一情况后,父亲心情非常不好。他在其他方面还很好奇,喜欢打听一些小道消息。父亲曾不止一次地问我,民间都是怎样议论他的,不过具体议论些什么他并不怎么感兴趣。
菲德尔很注重养生。这方面他绝对不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那种人。他有自己的长寿之道,养生之术。虽然他烟抽得很凶(早已经戒了),但喝酒却很有节制,从不贪杯。我从未见他喝醉过,即使是在各种宴会上也是如此。所以,他很有希望能活到90岁。他对吃什么喝什么一向都很注意,很讲究。父亲喜欢名酒和美食,即便革命胜利后,他也没有丢掉这两大嗜好。他经常做体育活动,从不食用含有化学剂的食品。早在我上小学时,菲德尔就同我谈自己的理想:他要使古巴成为一座世界性疗养院。现在可以说,他已经实现了这一理想——我们国家有世界最好的医疗。每年都有很多外国人前往古巴疗养治病,他们对古巴医生的高超医术都赞不绝口。父亲认为,这是他一生最重要的成就之一。
菲德尔对奢华和享乐看得很淡,如他的住房就非常普通。这要是叫平民百姓知道了,他们肯定会不胜惊讶地说:"啊,我们住的房子还比总统本人的好得多呀!"
菲德尔是个非常有魅力的人。你坐下来只消和他聊上一会儿,你就会被他给迷住——他天生就具有磁石般的吸引力。父亲总是能够使各个历史事件变得有利于自己。比如,他在群众集会上发表演讲。许多人前去参加这些集会时还是他的铁杆反对者,而当他们一旦聆听他演讲后却居然会狂热地振臂高呼:"不搞社会主义宁愿死!"我想,卡斯特罗之所以能50年如一日地广受人民拥戴,又能50年如一日地胜利抗衡美国,这也正是其原因之一。

桑楠 摘自《海外文摘》2006年11月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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