牧羊·经典文摘

厨师陈德子的爱情调调　江南水

　　他说，李粉粉，你就是我的盐
　　
　　陈德子是厨师，很普通的一所中专毕业，在这个城市里面做大厨。我们在一次同学聚会上相识，他不是这个城市里的人，也不是我的同学，我们相识的原因，是因为一根头发。
　　说起我们聚会的这家饭店倒也不小，但是我同学偏偏从菜里吃出来一根头发。于是经服务员传话，经理出面解释，最后把目标锁定在了陈德子身上。此君粉墨登场，一脸的无辜相，对同学说，头发，哪有的事?我中专毕业后，做菜一向严格要求自己。
　　同学怒火冲天，这不是你的头发，难道还是我们的头发不成?
　　我胆小怕事，害怕事情闹大了，就出面当和事佬。算了算了，一根头发，谁也别难为谁了，这个菜，算我们没点，总可以吧?
　　陈德子打量我—我敢打赌，这是我们两个人第一次近距离接触。他有一双不难看的眼睛，鼻子、嘴巴长得颇有明星气度。
　　吃完饭，结账的小姐极有礼貌地问我，我们操作间里有位姓陈的师傅，想问一下您的联系方式，比如电话号码之类的，我就写给了他。
　　他可真大胆。但我也够花痴，想一个厨子，对我也构不成很大威胁，况且还是个好看的厨子。
　　没想到第二天一早，他就给我发短信，俗之又俗：天凉了，多穿件衣服。落款是，陈德子。
　　我几乎笑破肚皮，要知道，我李粉粉是什么人，这种最低级的花言巧语，也能让我心动?可是，老鼠捉猫，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。我回短信过去，你是谁?
　　他十分老实，我是昨天被你们刁难的那个厨师。
　　天哪，事到如今，他还不承认自己的错。我痛恨这样的人。
　　他却再发来短信，说，李粉粉，你的字写得很好看，但是没有人好看，你知道吗，第一次看见你，我就觉得，你应该是我的盐。
　　事过多月，我问起陈德子这句话，他老老实实回答，是啊，你就是我的盐，没有了你，再好吃的菜也不会有味道的。
　　可是，我记得当时，我回的短信是，那好，让我腌了你吧。
　　他大概是吓傻了，三天之后才重新敢给我发短信。
　　
　　要知道，油多了会起腻的
　　
　　没想到我真的会坠入他的情网。身边的人，对于我恋上一个厨子，大部分理所当然地表示了不看好。有个别爱情受过挫折的小女子，咬着牙对我说，你们是典型的穷小子与公主，但是神话归神话，未必会为了爱情而幸福。我不相信他们那个调调。
　　一段时间，陈德子很刻意地回避我，我搞不明白，追到饭店问他，是不是有意中人了?他摇摇头，对我说，李粉粉，咱们保持一些距离吧。
　　我不解，咬牙切齿，陈德子，你少起歪念头，本小姐告诉你，即使是分手，也要是我提出来，要不然，有你小样好看的。
　　他苦笑，我不是这个意思，你看你吧，这段时间以来，整天和我黏在一起，自己的业务没好好做。我也是这样，前段时间，做菜时，还出了一些小的失误，咱们都还年轻，都要给自己打下基础是不?
　　是的，前段时间，我做的保险业务，确实是出了点儿小事，让一位客户很不满意。后来，经理喊我过去，对我说，李粉粉，要不是看你的业务还比较精熟，早就把你开了。你知道那客户投诉过来之后为什么不汇报?
　　我想破脑袋，终于想起来，那天，陈德子约我去看芭蕾舞演出，这可是本姑娘第一次和心爱的人去欣赏这种高雅艺术，于是就把这事情给忘记了。
　　后来，陈德子说，粉粉，咱们约定一下好不好，别常常腻在一起了，油是好东西，谁都知道，但是做菜你要是放多了油，估计谁都不会去吃的，爱情不也是这么回事吗?
　　我实在是痛恨他的这个调调，后来，他给我发短信：我也是想让咱们之间有点儿距离，我给不起你什么，现在给你过多的幸福，就好比一道多放了油的菜，吃腻了之后，两个人都感到厌恶时咋办?
　　原来他还是个放长线钓大鱼的狠角色。
　　我笑，给他回短信，哈哈，看谁撑得过谁。
　　半月之后，他主动找我，对我说，粉粉，油多了是不好，可是，咱们做菜也不能只凉拌吧。
　　
　　发泡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
　　
　　情人节，陈德子的饭店极忙，我在门口等了一个半小时。终于看他从里面出来了，他说我带你吃拉面去。
　　天哪，情人节，一碗拉面就想把我打发掉?我没好气地说，我没吃过拉面，不想去吃，你知道今天是什么节日吗?他笑得有些不怀好意，知道，情人节。我正色问他，那你，把我当成你的什么人?
　　他低下了头，你知道，粉粉，我很节俭，弟弟今年要上高中，家里实在没有太宽裕的钱来支撑一些不必要的花费。他的家庭情况我是知道的，可是，哪个女孩没有小小的虚荣，我肯定也不例外。
　　我站在街边跺脚，陈德子，你到底怎么看我的！然后头也不回地跑掉。找到好友，痛哭一场。哭完说完，自己也静下来，看看手机，有他发来的短信，写的是今天晚上的安排，拉面是一个暖身环节，然后，他骑自行车，带我去看大桥，然后我们两个数路灯，单数是他爱我多，双数是我爱他多，再往后，就是夜宵，他亲手为我做菊花馄饨。
　　可惜，彩排还没有进行，不明真相的演员就罢演了。
　　看我多糊涂，居然错过了，看看表，时间已来不及。
　　事后，陈德子数落我。他给我讲，在饭店里面，其实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发泡粉了，有很多环节，他宁愿用酵母也不用这些直接发泡的东西，他说，这些东西加进去之后，很多食品都会变味，而且，也没什么实际用途。他还设身处地地说，粉粉，咱们都不是大户人家的孩子，那些虚套套的浪漫，就像是发泡粉那样，除了当时把情绪涨大一点，没半点好处。
　　
　　做菜是一种过程，
　　共享才是一种美妙
　　
　　我问陈德子，如果有一天，咱们两个不得不离开的话，你会怎么办?他没正面回答，反而问我，你觉得，我不够爱你？
　　典型的答非所问。
　　可是事情就那么突然。爸妈知道了我的事情，坚持让我把陈德子带到家里看看。一开始，听说我找了个厨子，妈妈极不乐意，但拗不过，还是答应先看看再说。
　　于是陈德子来到了我们家。他一五一十，像个最直爽的竹筒子，把肚子里所有的豆子，全部倒了出来，以至于我的父母连他小时候常常被人欺负的事都知道了。
　　陈德子走后，他们沉思了很久，最后决定对我们实施棒打鸳鸯。我决心誓死不从，我找到陈德子，对他说，咱们两个私奔吧。
　　天哪，我多有勇气，简直就像是当年的卓文君。没想到陈德子却不及司马相如的一半，他不无担忧地看着我，这个，不太好吧。
　　有什么不好，我甚至有些急了。年少时代，私奔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，于我看来，无异于做一次最美妙的长途旅行。里面有爱情，有风景，有关心，有两个人在一起的照顾、关怀。天哪，太美妙了！
　　可是我遇到的厨子相公，居然在考虑很久之后，拒绝了我，并且把我出卖给了父母。当他们从司马相如这里找到我这个不成器的卓文君时，我看到，妈妈的脸都变青了，拉着我就走，对于陈德子的道歉，看都不看一眼。
　　后来，一切平息之后，爸突然有一天对妈妈说，其实，德子这孩子也是不错的，咱们家粉粉不懂事，遇到了他，也算是一个补偿。
　　再后来，父母就同意我与陈德子交往了。这变化很突然，也很奇妙，我不知道这个黑小子哪个地方打动了他们，是诚实?善良?还是完全不具备浪漫的情怀?
　　我问父母，他们回答我两个字：实在。
　　陈德子似乎对这个结果甚感满意，俨然师长，对我说话时恨不得伸手拍我的看似幼稚的脑袋。李粉粉，你知道吗，其实，爱情就像是我做的一道菜，咱们的爱情，不是咱们自己的。咱们的爱情，过程不快乐，一个人把它吃掉也不快乐。快乐的是，你把菜端到桌子上面，有很多双眼睛看向它，被它吸引；有很多双筷子伸向它，有很多人品尝它；最后，好多人认同它，这才是最幸福的。咱们爱着，是快乐的，可是身边的人，却为咱们爱着而幸福。你明白了吗?
　　
　　有关盘子的幸福
　　
　　陈德子说，盘子最幸福，菜是它先尝。
　　于是，我们两个就谁是盘子的问题，开始争论。他坚持让我做盘子，我坚持让他做盘子。他告诉我，其实，盘子还有很多责任，就像是婚姻是爱情的载体一样，首先要牢固，然后爱情才能放在里面，不漏，不掉，不滑，不溢。
　　乖乖，哪里来的这么多调调，可是他就是这样的人。甚至，他准备今年写博客，博客的名字都想好了，就是，我与李粉粉的厨房爱情，他还说，这样写，多有柴米油盐的味道。爱情就是落在实地上的东西，若是在空中飘啊飘的，早晚要被风吹散的。
　　我承认他的观点正确，我们的爱情，正在地面上脚踏实地快乐奔跑，一路随它前行的，当然，是陈德子这小子的爱情调调。
　　（司志政摘自《人生与伴侣》2007年4月下半月刊，侯海波图）

发贴者：无名 @ 12:14