牧羊·经典文摘

本车终点幸福村　绿茶

　　相信缘分的人，习惯在某个时候某个地方一直等候那辆车，以及那个人
　　
　　这个夏天，我喜欢上一个女孩。可是，我从来没有和她说过话。每天早上7点，我们在马家庄车站等同一辆车。3站路之后，在同一站下车，我转724去汉口，女孩在我的目光中走向马路对面，消失在人流车流之中。
　　每次下车的时候，我的心里就有些小小的失落，为又一次的错身而过。下一次的再见，就得等到明天。
　　她是一个清秀的女孩，爱穿休闲服、牛仔裤、素色小背心，简单却有雅致的味道。白皙的脸上偶尔涂上眼影，马上有了春天般的明媚。
　　我喜欢看她的每一点变化。今天她又换了一种眼影，淡淡的蓝色，像我小时候钟爱的蓝色粉笔，我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。可我与她，不过是萍水相逢。
　　是的，萍水相逢，车站上的人们最适合这个词。彼此的终点不同，大家只是偶尔相逢，所以根本不必抱浪漫幻想。搭讪是类似于骚扰的花痴行为，保持距离，互不干扰，才是礼貌尺度。
　　可是，我的眼光却不由自主，她的动作，她的表情，隔了车厢里重重的人影尽收眼底。我喜欢她，但是，我却不知道该如何接近她。
　　唯一一次我跟她讲话，是她要坐过站的时候。
　　那天，我看到她在车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前面一个女子的头发看，非常入迷，以致到了她该下车的时候，还看着人家，我不明白她在看什么，但是为她的忘我而担心。"对不起，我要下车了。让一下。"我装着很着急下车的样子对隔在我和她之间的一个大伯说，近乎于粗鲁的大声。
　　其实，那天我是要到前面一站下的。可是，没办法，只好提前下车，只为提醒她你也到站了。当我看到女孩醒过神来慌慌张张冲下了车的样子，才松了一口气。
　　我看到女孩在路边拉开自己整齐的马尾辫上的发圈，然后在自己的头上盘弄起来，很专心的样子。原来，她刚才是在看前面那个女子的发髻，忍不住要在自己头上试一试。
　　当一个女孩在盘弄自己的头发时，不要打扰她。我笑一笑，走开了。
　　
　　早晨的公共汽车站台上，有一种我必须要等的东西，那就是缘分
　　
　　下雨了，是秋雨。
　　又看到她了，她居然穿着短袖衬衣和短裙，我穿着长袖T恤和长裤依然觉得有寒意。这么冷的天，她穿得这样单薄会感冒的。我很担心她，却又徒劳，就像车不来时的着急一样，使不上力。
　　车迟迟不来，女孩突然转身过了马路，她应该是回家去换衣服了。她一转身那辆车就来了，我犹豫了一下却没有上车，我决定等她。去它的全勤奖，我要看到她穿得暖暖和和的才放心。
　　我站在站牌下，看雨点砸在坑坑洼洼的水泥路面上，一个个小小的水涡，以最自然最优美最匀称的姿态，起伏，参差，明灭。一边在想着，应该怎样开口对她讲第一句话。
　　"你好，我是林小南。"好傻。但真的很想认识她，路程这么长，有个人说说话，同听一个MP3，也是好的。
　　暗中打探过很多人与女朋友认识的第一句。哥们儿说，他是在上课的时候给自己心仪的同桌女孩留了一张纸条，"请你到教室外面来"，那女孩乖乖地跟他出去，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教学楼，手牵手翘了一堂课，就此成为情侣。
　　可自己并没有这样的潇洒，很后悔没有在大学好好地谈一场恋爱，哪怕是热一下身，也好过现在在心仪的女子面前进退失措。
　　女孩子匆匆忙忙地跑来了，薄薄的灰色毛衣外套配白色的牛仔裤。这就对了，我的心也一下子温暖稳妥。车刚好也到了，我们一前一后上了车，我站在车头，她站到车的中间，拉着手环，中间是一对情侣，紧紧地依偎在一起，我看了他们一眼，目光移向她。她也看了他们一眼，目光也移向我。目光碰到一起，马上像受惊的蜻蜓一样飞开，装着不经意的样子看窗外的秋雨，还有那些飘飞的叶子。
　　
　　相信自己运气好的人，一定也会运气好
　　
　　今天，我要到新单位去应聘，一切似乎很顺利，连一向拥挤的车上也有座位，她坐在前面三排处，我闭上眼睛假睡，眼前却是她的样子。我听到她用手机在与人聊天，"哎，我考你一个脑筋急转弯，我刚看到的，熊猫有两大愿望，你猜是什么?"
　　老掉牙的笑话，我好想替对方回答她。
　　"告诉你，是去掉黑眼圈和照一张彩照。"女孩得意地笑，我甚至可以想象出她笑时鼻子上起了皱纹的可爱样子。那么，我的愿望是什么?是与你说上一句话。
　　"妈，你什么时候回来嘛，我想死你了。"女孩撒着娇，原来是和妈妈在电话里聊天。
　　"对了，我昨天捡到我爸的钱包。呵呵，敲了他一笔。"
　　这样的敲诈一点也不犯法。笑容已从我的心里爬到了脸上。
　　"是的，老爸粗心大意，他还讲他的运气好，半年丢了3次钱包，每次人家都还给了他。呵呵呵。""相信自己运气好的人，一定也会运气好。是的，老爸就是这样的。"她甜甜地说。
　　我知道偷听不好，但是，却又觉得有趣。我相信女孩说的那一句—相信自己运气好的人，一定也会运气好。
　　可是，当我找不到应聘单位时，发现自己运气并不好。我拿出登有招聘启事的报纸，打电话。一个女孩的声音告诉我，"很好走，你转乘729，在729的终点幸福村下车。我们在这里唯一的一幢10层建筑的9楼。"
　　刚好一辆729开来，我跳上了车。可到了终点，我却没有找到幸福村站，再次打电话过去。
　　"你在哪里?是729的终点吗？""是729的终点。可这里全是菜地。"
　　"不会吧。"女孩子先是怀疑，然后就急促地叫了一声，"啊，你是不是坐到729的另一个终点去了，你看看站牌。"
　　我看了看站牌，杨汊湖，我告诉她。
　　"完了完了，你坐反了。你要到马路对面转729，到武昌这边的终点才对。"女孩说，"对不起，是我忘了提醒你。对不起，对不起。"女孩说了一连串的对不起，她的声音那么好听。
　　"你不要着急，现在再坐车过来吧。我和老板说一声，给你留一份试卷。"她说。
　　一个小时后，我终于找到了那家公司。然后，我看到了她，那个女孩。
　　这是我们在车站之外的地方第一次相遇，我们都把眼睛瞪得大大的，尤其是她，惊讶的表情告诉我，她是记得我的。
　　正在发呆，又有一部电话响起。女孩跑过去，拿起话筒用甜美的声音说，您好。一边把目光看过来，做了一个让我坐下的手势。
　　我还是站着看她，等她。
　　女孩终于过来了，笑着说："太巧了，如果你能被录用，以后上下班我们可以一起走了。"原来她也是这样想的。
　　是的，可以合听MP3，可以猜脑筋急转弯，可以看别的情侣吵架或者是亲热的样子，同车了这么久，今天才是真正的开始。
　　
　　本车终点幸福村
　　
　　我顺利地进入了第三轮的面试，只需再与3个人竞争。当她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，我说很抱歉，我不准备来了。
　　"为什么?"她的声音非常震惊，也很不解。
　　"其实我很喜欢你们单位，但是我决定不到这个单位上班，因为……"我停了一下，接着说，"因为你。"
　　"为什么?"她左边那条美丽的眉毛挑得高高的，问我。
　　"因为，我希望能和你做朋友而不是同事。"我大声地说。
　　她呆住了，然后，一丝笑容就像水波一样慢慢地从她的嘴角开始漾起。我想，她也是喜欢我的。
　　我突然有了勇气："因为，我是一个很笨很笨的男孩子，我想珍惜我们的认识，单纯地和你做朋友，不想因为做了同事而多了其他东西来打扰我们。所以，请你没有顾忌地做我的女朋友吧。"
　　她不语而笑，抿着嘴，眼睛里却有喜悦。我更加有了信心：
　　"你知道吗?那天坐错车到杨汊湖时，我想过放弃，后来，想起你说的，相信自己运气好的人，一定会运气好，于是又回来了。在路上，就听729的提示一次次地讲，'本车终点幸福村'，我觉得这一句好美，果然，我就遇到了你。"
　　这是自夏天以来，我对她说的最长的一句话，有点语无伦次。但是，我相信她没有理由不接受，她的笑容告诉我：本车终点幸福村，是真的，我已在最短的旅途中获得自己想要的爱情。
　　（胡进摘自《生活之友·依恋》2007年第4期，侯海波图）

发贴者：无名 @ 12:24